“萧二皇子大驾,可要本王亲起恭迎?”

    语毕,营毡侧边上端的通风口忽地跳窜入一人影,身手敏捷。

    “睿亲王内力果真愈加精进,回回都能发觉,让本皇子实乃情何以堪。”萧云抱拳朗朗一笑,语声儿被刻意压低。

    “那本王可否说萧二皇子内力愈加退步。”景毓唇角勾出一抹淡笑。

    萧云对这暗讽倒是不以为然:“这边儿耳目众多,还有你们华国朝廷派来的啥什子监军,尤其现儿尚处关键之时,本皇子不仔细些,若被发觉,于你于我,皆有不妙。”

    “萧二皇子倒是多虑。”

    “可不得多虑!借出东风也要讲求个诚意,这风才能施得顺手顺心。”

    萧云不请自坐于桌案前,倒上杯茶抿上了几口,毫无客气之意。

    “这般诚意,本王倒也却之不恭。”

    景毓眉梢上挑,语声儿夹含了抹意味深长。

    “不过,这诚意么,亦是要讲求个礼尚往来,睿小王爷,你说是或不是?”萧云狡黠一笑。

    “贵国皇帝可是认准了断情城?”似是早有所料。

    萧云拍掌赞道:“睿亲王英明!”

    “非本王英明。只不过昭皇计较的从来便只是这城池。”景毓淡淡。

    “我父皇非胸怀大志之帝者,此生不过心念一城池而已,大华何必如此般计较。这个买卖,怎么瞧,赢面也是在贵国,甚至都垫上了我皇姐的声名儿,天下都道我大昭公主非睿亲王不嫁。让一城池于我大昭,于大华而言,想必非难事儿的说。”萧云不以为然道。

    一旁瞧热闹的夏二终是开口:“都道景氏出情种,萧氏又何尝不是。祖宗们的情债,还要后世接着闹腾,啧啧。”

    萧二未有接过话茬,只转念一道:“本以为自巫云谷一役后,夏二已然南下。本皇子倒是不知,夏二公子此时居然还在边境儿。”

    夏二颇为窘迫,干咳了两声儿,极力掩饰道:“睿小王爷这边儿尚还事务繁重,千头万绪,本公子身为属下,自是要分担一二,绝不敢擅自离守。”

    “你这边儿不敢擅自离守,可某人恐怕已在南下之路上了罢。”萧云玩味。

    此言一出,文庭赶忙起身,作揖道:“您二位皇家主子想必尚有诸多机要之事,须得慢慢商谈着来,本公子身为属臣,不便于一旁干扰。属下告退!”

    “方才道了不敢擅自离守,甚要分担本王繁务,现儿怎说告退便告退了去?”景毓毫不客气的拆台。

    闻言,文庭正悄悄挪出营毡的脚步生生一顿,讪笑道:“属下不便参合主子们的要事罢......那个......”

    却见眼前二人正似笑非笑地盯望着他,让他陡然一抖。

    随即只得转身回来,豁了出去般一把歪斜在凳子上,无奈作揖道:“罢了罢了,本公子怕了您二位不成。还望二位主子莫要透露予她我未有跟随南下之事儿!”

    “你觉着本皇子会弃皇姐而帮你?就她那个脾气,若是知晓,岂不是要闹翻了天。你若是无心,最好直接说于她。拼命躲她却又给希望于她非大丈夫所为!”萧云正色。

    文庭扶着脑袋,呈愁苦状:“本公子近来事儿多,全家正被朝廷缉拿,我那长姊亦离家不见了踪影,现儿可真真是烦的紧,先莫要提这等茬子,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再道。再者,说道本公子给希望于她,这话儿又打哪儿道起?”

    “罢了,关于此事儿你二位可寻个时辰慢慢商讨,本王可无甚兴趣听讨。萧二皇子深夜到访,想必不会是仅仅与本王闲话家常的来。”景毓双眸微敛,别有深意。

    “闲话家常便不可深夜到访?”萧云慵懒而道。

    “那行,你二位正巧皆得空闲,可彻夜闲话家常的来,本王恕不奉陪。”

    说罢拿起案桌上的画轴便要起身。

    “别别,睿小王爷真真无趣的紧,经不得玩笑。”萧云讪讪。

    “可是为了何时撤军之事儿?”景毓回坐于案前,面无表情。

    “睿亲王果然英明!话说回来,我大昭大半兵马守调在边境儿横竖不是个事儿。何时撤军较为适合,提前给个准信儿,好作准备。”萧云把玩着案上摆设,不以为意道。

    “待我君都城门大开之时,便是你大昭撤军之日。”

    萧云了然,玩味道:“那我大昭便一旁看好戏了去。不过,你大华朝廷纠结我思昭城死活不肯撒手,而有人却自愿乖乖给递上。”

    说罢便从衣袖掏出一纸书信置于景毓案前,上边封有“严”字蜡印。

    “未有拆读?”景毓挑眉。

    萧云微微点首,嘴角勾笑:“何须拆读。他严氏密信我大昭,还能道些甚新鲜茬儿。”

    “很好。”

    随即只将密信随手置于案屉内,不再理会。

    “不打开瞧瞧?”萧云笑问。

    “如你所道,既知此信为何意,又何须拆读。”

    “也罢。不过这亦算是本皇子深夜到访所携之随手礼,若是论礼尚往来......”

    “又是城池?”

    “非也,城池这茬儿不过为我父皇之心愿罢。若论本皇子之愿盼......”

    “萧二皇子富可敌国,还需从本王这得到些甚。”

    “还真有一物本皇子兴趣甚浓。”

    景毓挑眉不语。

    “自打本皇子进来这营帐,睿小王爷便紧盯着这卷花轴,至今紧拽着不撒手。本皇子甚为好奇,可有这荣幸瞅上一瞅此卷中画有何物?”

    “只为这个?”

    “只为这个!”

    “本王考虑了一二,结论为,不可。”

    萧云嘴角抽了抽:“一画卷儿而已,这般啬皮?”

    “本王已困倦,你二人继续聊。”

    顿上了一顿,又紧接着道:“夏二,既然你不跟随南下,本王倒有一任务予你。”

    “王爷请吩咐!”文庭难得正色。

    景毓微敛双眸,幽幽而道:“阮卢二氏近来颇为安静,本王很是不满。”

    语声一股冷寒之气。

    夏二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笑道:“属下遵命!听闻宫内阮妃已怀龙胎,现儿正是择后的节骨眼儿,严卢二氏想必会有一番心思。”

    景毓食指敲桌,沉吟须臾,道:“严氏兵权在握,向来精算,野心更胜,遂对此事儿有何心思本王尚不确信。不过若是论卢氏......呵呵。”

    一旁的萧云摇首:“啧啧,都道大华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艳福不浅。可现儿瞧瞧,也不见得。还是我大昭皇帝轻闲。”

    景毓点首:“据大昭皇家律例,无论嫡系或是旁脉,大昭所有皇族,一律一夫一妻,除非原配逝世。若是无子无女,则于宗室择贤而立,不分男女。其余暂且不论,就此律而言,本王确是佩服至极。”

    “能得睿亲王之认同,却也难得!呵呵。”萧云朗笑。

    继而摆摆手道:“不过祖上传下的规矩罢,这规矩倒也省了不少麻烦,且瞧瞧贵国后宫,啧啧!本皇子倒也明白的来,大华自开国便有选秀之制,以制衡朝野群臣。不过,现儿瞧瞧,这朝野被制衡的,须得大动干戈以作扳正,且这结局还尚未有知。本皇子真真不知该说啥是好,啧......”

    “那便闭嘴就是。本王尚有他事,恕不奉陪。”

    语毕,便拿上画轴离去。

    回到歇息所专用之营毡,灯烛下,他再而缓缓展开画卷儿,轻轻抚过画中佳人所戴之莲心镯。

    幽邃的眸光虽凝落于画卷处,但又若有所思,神飘他处。

    似乎想到了何人何物,唇尾牵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可笑意又倏然消失,此时眉头紧蹙,换上了一股冰刺的冷意,阴沉寒冽。

    此时外头响起禀报声儿,语音轻微。

    “王爷,金衣卫要事禀报。”

    “呈上。”

    “除却君都沈府,王爷吩咐属下在晋阳所查之事儿,已有些眉目。不过尚未所知到底为何人所助,及如何出去这驿馆。据驿馆众人供言,自行逃走可能不算大。两名守在膳房门口之侍女交待,她们只见到穿着侍女衣饰的人出去。想必有人暗处协助。驿馆后院门闸被人为所撬,门闸为烧铁所制,撬开所须气力非无内力之一般女子所能及。”

    “协助而已?”

    “这......亦有劫持之可能。”

    “本王不要可能,本王要的是肯定!”

    “是,属下会再跟进查探!”

    “调派金衣卫,拔除钉子。驿馆与洛河别庄皆如是!”

    “属下遵命!”

    “就这些?”

    “属下已查寻至该女子在晋阳所置之铺头,得知更多。具体已着此书薄中,王爷可细细查阅。”

    “可有惊扰到铺中人?”

    “谨遵王爷吩咐,属下不敢。”

    “很好。你退下罢。”

    而后,景毓展开书薄,过了半晌,目光从薄中挪开,眸中笑意似冷还柔,幽沉如潭,深不可测。

    “朱若隐......隐隐于世,呵呵,好名字。不过,本王会让你这辈子都不得隐隐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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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珠,咱们且先冷静个一二,再细细作些谋划可好?此决定太过重大,一个不慎,便会搭进咱们三个的命,甚至连累整个夏府!”

    这厢若隐三个又遇到了坎儿。

    话说三个姑娘先前找了个石洞,每两两洞前把守着轮番换上了大昭衣饰后,便过了深谷碑界,入了大昭境内。

    日夜的辛苦查探,夜宿累了只能躲山洞轮流歇息,为了不招人耳目,火堆亦不敢点。

    饿了便啃随身带的干馍馍,渴了便喝谷涧流水,逢樵夫便旁敲侧击的问上个一二。

    可不仅未有查到关于文珠的爹爹夏将军些许的蛛丝马迹,连传闻中曾经进行过兵马相戈的谷底平坡间,除却零碎的长枪断刀,一些丢弃的盔甲外,亦未有其他可取之物。

    好在现儿尚处夏末,天气不算寒冷,遂未有被冻着,不过是耗了些气力,三个姑娘倒是还有些力气劲儿继续摸寻。

    不过这谷丛中一到深夜便响起的狼嚎虎吼,将向来娇养的若隐与严婉生生给唬吓得整夜浑身打颤,疲惫不堪。

    据两个樵夫所言,若是再向前走约莫几个时辰的功夫,过两个水涧,便到了大昭兵马驻扎之处。

    文珠心思一转,觉着在大昭驻扎处应可查寻到爹爹的消息,至少可查寻到被俘虏的夏家军,便要乔装混入大昭军营。

    这个决定将若隐生生唬了一跳,连一心想着见文庭的严婉亦觉得极不靠谱。

    严婉极力相劝:“文珠,你且听若隐之言。她说的确有道理。混入敌军的决定非同小可,一旦被发觉咱们的身份,不说你乃夏将军之女,便是咱们这大华国民的身份,有几个脑袋能给他们砍!”

    “我不管,你们若是不愿,回大华便是。我非去不可!”文珠倔脾气一旦犯将,无人可劝回。

    “文珠,并非咱们不敢,而是须得步步慎重。若是只求莽撞,查不出甚倒也罢,却终终连命亦丢了去,那岂不是亏大了去?”若隐与严婉两个苦口婆心。

    “可还有甚法子能知晓爹爹的下落?爹爹现儿生死不明,还被朝廷缉拿。朝廷亦派了兵马寻他。咱们定要比朝廷先寻着爹爹的踪迹。可现儿这整个巫云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被俘了也说不准儿。不入虎穴,焉得虎仔?!若是爹爹真的被虏了去,更是难证未有叛国之清白了去!”文珠心焦得已然失了方向。

    “你若是执意作此决定,定要混入大昭军营,那且先听我一言。有一秘密我本不想这般早得道来,可见你这般,觉着还是道来为好,先听上一听,再作判断亦也不迟。”若隐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秘密?啥秘密?”

    若隐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儿,摇首道:“途中我已道予给了你们好些次,我总觉着此事儿极为不对劲儿。”

    “何事儿?华昭的这场战事儿?”

    “恩!”

    “你确是道过好些次,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为你直觉所驱,这叫咱们怎地信服?”文珠嘟囔道。

    “贸然地道了出来,怕你们更是不信,亦怕坏了婉儿的情绪。”若隐坦诚。

    严婉心中一拧,好奇又急切道:“坏了我的情绪?此秘密与我有关?你倒是快些说呀。”

    “在被景琰救出之前,你们可知我先前被何人所劫持?为的又是何事儿?”

    严婉文珠两个面面相觑,不解的摇摇首。

    若隐再而叹了口气儿,望向婉儿道:“其实,在我被关之时,已知晓了你的名字与身份,亦知晓了你那当贵妃的堂姐要昭你入宫陪伴。”

    严婉一愣:“此话儿又从何说起?你如何知晓的?”

    “因为有人命我替代你入宫。”

    严婉二人瞬间儿怔忪。

    文珠反应倒快,急不可耐道:“谁?谁人让你替代入宫?你倒是将话儿给道全的说,甭说两句停一句的,可要急死人了不是!”

    若隐垂首不语,再而微微叹气,顾而言他:“文珠,你这般在意景琰,可你有多了解景琰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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