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瑞恩闻声回过头,与夏打了个照面,表情细微之处带着震惊,看得出,他也没料到可以在这里和夏相遇。扫了一眼夏周围的人,却发现塔尔变回兽型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再嗅嗅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除了不远处死绝的野兽,还有其他野兽的血味。科瑞恩快步上前,低头打量塔尔,视线停留在他背部的渗出血的布条上。

    “塔尔……”科瑞恩指指地上的塔尔。

    “刚刚救我,躲闪不及,被那边的野兽伤了。”比格语气中充满自责。

    “那只野兽……”科瑞恩又抬头看了一眼野兽,熟悉的体型,和刚才他们追踪的野兽很相似。神色一暗,科瑞恩向后退了几步,周围的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还以为他对此不感兴趣。

    “科瑞恩,你们随身有止血的药粉吗?”

    洛特晃晃空空的兽皮袋,本来就不多的药粉全用在塔尔身上了,即使这样,血还是没有止住,依照这样下去,塔尔迟早会失血过多,甚至死亡的。关乎生命,洛特不得不将身为祭司的脸面放一边,向其他城邦的科瑞恩求助。

    科瑞恩扭头对随行的几个兽人说了什么,但兽人都同情的看着塔尔,然后无奈的摇头。

    “不多,而且他的伤势很重,光是止血药粉恐怕不行。”科瑞恩淡淡的回答。

    听他们这么说,夏重新将视线放在塔尔的兽脸上,只见他痛苦的大口呼吸,带动嘴旁的胡须微微颤抖,夏偏过头,带着复杂的情绪看向塔尔背部狰狞的伤口,如果再犹豫下去,就算地球上的兽医也无力回天了。

    “那请允许我们到瑞德叨扰一阵子。”夏站起身,略过其他人,直直的看向科瑞恩。

    “雌性,恕我们无法答应。”其中一个瑞德兽人回绝了夏的请求,瑞德城从来没有收留过那么多的异邦人,而且这里面还有两个兽人,贸然答应恐怕会招致灾祸。

    “那边的野兽是因为受伤,变得脾气暴躁,慌不择路的冲向我们,如果不是比格和塔尔,现在你们看到的几具尸体。”夏冷冷的看了一眼提出拒绝的兽人,一边说,一边走向死绝的野兽。

    “即使这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个瑞德兽人不屑的笑了起来,这只是贝尔城的事,与他们无关。

    “比格,你过来看看野兽背部的伤口。”夏低头确认了一下,确实如自己猜想的一样,口气中多了几分自信,“科瑞恩,还有那边的兽人们也一起过来吧。”

    众人将死绝的野兽围了一圈,比格站在夏的身边,仔细的看了那伤口的形状,不像是其他野兽咬出来的,更像是鸟爪之类的钳住,伤口深但出血不多,而且呈倒圆锥的样子,在想想狩猎的兽人们在那不久就从天而降,比格笃定是瑞德兽人在追击野兽的过程当中,想要活捉野兽却没抓好,以至于野兽被惊的四处逃窜,最终冲向了他们。

    “我答应。”科瑞恩也看到了,这的确是刚才他们追击的野兽,他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夏唐突的请求。

    “科瑞恩,让其他城邦的兽人进入,这可是城邦的大忌!”周围的瑞德兽人都极力阻止科瑞恩,但科瑞恩说完这句话后一声不吭的回到了塔尔的旁边。

    “唉……”洛特低头看着塔尔,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一定是兽神的安排,无论他再怎么阻止夏,冥冥之中他们也会步入注定要走的路。

    在板车上,夏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困惑朝洛特说道。

    “为什么城邦那么抗拒异邦兽人进入城邦?”刚才瑞德兽人对处于劣势的他们还那么防备,这是夏无法理解的。就算他们有什么小动作,那么多瑞德兽人直接将他们就地正法就行了,用得着那么防范吗?

    “这是城邦之间的约定俗成,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洛特答道。

    “但我们就是一群老弱病残……孕的,有什么值得他们担心的?”夏继续问道。

    “哈哈。”洛特一展愁容,爽朗的笑声引起了周围瑞德兽人的注意,他们看见洛特俊朗的笑容后,都有些看呆了。

    “?”

    “连你一个怀孕的雌性,都能把波尼城搅得乱七八糟,”洛特依旧在笑,“你啊,太小看自己的实力了。”

    夏听后,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既是对洛特的话的肯定,也是承认自己的确有这样的破坏能力。

    有这样一个愉快的插曲,洛特也没再纠结,一路上恢复了往日的本性,指着一些不起眼的花花草草,为夏科普药草知识。走在板车旁偷听的瑞德兽人,都被聪慧又好看的雌性所折服了。

    来到由树木天然形成的入口,科瑞恩和几个瑞德兽人说了什么,他们点点头便先一步进城了。科瑞恩则留在原地,和贝尔城的四人一起,静静的等待着该到来的时刻和该出现的人。

    “真是稀客啊,欢迎来到瑞德。”人未到,声先行。克莱声音中带着喜悦,但几人听了都觉得很是虚伪。

    克莱风姿卓越的站在入口,一身兽袍垂在膝盖处,敞开的领口,露出里面深色的衬衣领。修长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似是在向兽神感激客人的到来。作为一个主人,他绝对是个亲切好客的主人,但作为一个人,他的感情却过于虚伪。

    “克莱,好久不见。”夏脸上浮现出商人的笑容,和克莱相对应,同样虚伪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两人笑了良久,其他人看的心惊肉跳,最后洛特咳嗽了两声,意思是他这个贝尔城的祭司还在这儿。

    “啊,洛特大人,真是失礼啊。”克莱将手放在小腹,向着洛特鞠了个躬。

    “叫我洛特就好。”洛特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同样的,克莱也和比格寒暄了几句,扫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塔尔,满脸同情甚至还要落下几滴辛酸泪,完全不像前些日子还要剥了人家的皮的人。

    落日余晖染红了家家户户门前未化的积雪,夏背靠在木质窗框上,垂着头静静注视占了地毯一角的塔尔,白色的布条总算没有渗出血来,只是白白的横在躯干的中间,很是碍眼。因为失去意识,塔尔不能变回人形,床也无法容下体型庞大的野兽,所以只能让他躺在干净的地毯上。

    夏深呼一口气,走过去弯下身子,指尖划过塔尔毛茸茸的耳朵,随即直起身,毫不留恋的走出了门外。

    “克莱,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夏抿了一口茶,盯着茶梗在水中上下浮动,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其实,他什么都没想,为了不让克莱看出来他的心思,所以他干脆都不想。

    “哦?”克莱惊讶出声,“你说的好像是专程而来。”

    “无论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既然来了就把话说清楚。”夏依旧注视着茶梗,似乎那才是他的兴趣所在。随后,听见椅子的声音,克莱脚步渐渐走远,过了一会儿,一件物事放在了他的面前。

    “谢礼,我答应你的。”

    那是一张羊皮卷,泛黄的色泽显示出它的年头,单从外表能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些。夏将杯子放在一边,两只手将羊皮卷展开,随之出现的是地图,夏虽然不懂祭司专用的文字,但大致可以猜得出,四大城邦的方位、界线,还有河流和森林。在贝尔城以北,是一片空白的区域,说是没有画完,但其实已经出现了一块版图的轮廓。

    “那就是雪族所在的艾斯城。”克莱用食指点点那块空白的区域,解释道。

    “艾斯城?”夏呐呐自语,那就是他腹中孩子和塔尔的故乡吗?

    “对,‘艾斯’在祭司的文字中意味着圣洁,艾斯城是最接近神的地方。”克莱继续解释着,“迄今为止,其他城邦我不知道,瑞德只有一个兽人到过艾斯城,就是描绘这张地图的兽人。”在克莱的记忆中,那个兽人从远方回来后,就像疯了一般,逢人就说他见到了兽神,在画完这张地图的第二天,突然去世了。

    “你当时怎么确认我怀的是雪族的后代?”夏追问。

    “一些传说。”克莱含糊的解释道,那是他以后对付夏的资本,不能在这里就全盘托出。

    夏听后,理所当然的将羊皮卷卷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兽皮袋里,将茶杯重新端起。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

    “我想,你还没从被野兽攻击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克莱起身就要离开。

    “波尼城的火木交易让你得了不少好处吧?”夏冷不丁的开口,克莱顿时回过头。

    “那是我和波尼城的事。”克莱心中有不祥的预感,眼睛紧紧的盯着夏的嘴唇。

    “是吗?那我们的确没什么好谈的了,只是要提醒你一句,”夏也站起身凑到克莱的耳边,“送货的路上,可是会遇到不少麻烦。”

    “什么意思?!”

    “麻烦嘛,有自然形成的,也有人为的。”夏留下这句话,带着到手的羊皮卷,施施然的离开了。

    “啪!”克莱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好像把茶杯当做了夏,恨不得他碎尸万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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