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室,空气滞留在空间中,草腐烂的气味随时都充斥鼻尖,不知不觉中夏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地球上有科学家得出过一个结论,人在一种气味下持续待上三十秒左右,就会习惯甚至无视那种味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下意识转过头,借着天窗的亮光,看清了那人的脸。那人曲腿坐在墙边,露出锈迹斑斑的脚铐,手搭在架起的腿上,同样带着手铐,哪怕一个小动作,铁链之间都会碰撞,发出在寂静的环境下很大的响声。

    听见响声,夏回过神,伸了一个懒腰,眼角瞟了一眼站在楼梯口的雌性,见他好像没听到,于是,装作不经意的朝那人靠近。

    “科瑞恩,克莱到底在想些什么?!”半斥责半无奈的口气,夏皱起眉头。叫他的人正是瑞德城克莱的伴侣——科瑞恩,上次被他救了一命,夏一直心存感激,之后送克莱兽皮也有想报答科瑞恩的因素在里面。

    从费南那里得知有两个瑞德城的兽人被抓之后,夏就猜测是克莱指使的,没想到他居然让科瑞恩来涉险,只能表明这事情不简单,而且在他才来不到十天就发生,还说明时间很紧促。

    “你是故意被守卫抓住的,对吧?”夏松开眉头,双臂环于胸前,低下头看着科瑞恩。

    “呵,”科瑞恩发出一个气音,像是在笑,“克莱说的没错,什么都被你看透了。”

    “但我不明白,有这么做的必要吗?”夏听科瑞恩这么说,大致明白了克莱的心思。

    “我是来传达一句话的,”科瑞恩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克莱想告诉你,‘火神不是永恒的存在。’”夏将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几次,最后失望的摇摇头,定定的看向说话的科瑞恩。

    “不懂。”

    火神不是永恒的存在。很显然,“火神”是一种象征,可以指崇拜火的波尼城,那这句话就变成“波尼城不是永恒的存在”,但在夏和克莱的交谈中,夏并没有看出克莱对波尼城有怎样的仇恨,要到诅咒它消失的程度。反而他的态度很像是在期待波尼城能为他带来什么,这种期待和夏对财物的期待又不同。

    “克莱说你会懂。”科瑞恩一点都不担心,他豁出性命冒险来传达的这句话无法被夏理解,事不关己的态度溢于言表。

    “很抱歉,让他失望了。”夏冷冷的说道,心里却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记牢。

    这时,在楼梯口站了许久的雌性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还是不打算走过来,而是咳嗽了两声,提醒夏时间差不多了。意识到再问科瑞恩也问不出什么来,夏踱步到了和科瑞恩一起被逮的兽人面前,上下打量了几眼。

    最后,来到第三个人的面前。满头银发如杂草一般乱七八糟,身上的衣服比起科瑞恩的要脏很多,看来是先前被抓的人,那人睁开浑浊的双眼,夏看见了似是熟悉的素黑的双瞳。

    “你是……”夏嘴巴一张一合,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看来,此行收获颇多。先是从科瑞恩那里得到了克莱的消息,虽然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克莱从不做无用功,这点夏还是知道的,再是找到了克莱要他找的人。

    关于和克莱的约定,这件事要回到出发前说起。克莱之所以向洛特透露,夏怀着的可能是雪族的兽崽,又告诉他,波尼城的祭司有可能治愈他,利用洛特心肠软的性格,将夏推向了波尼城。而后找到夏,再用关于雪族的信息和夏交换一个约定,目的是救回被困波尼城的克莱的父亲。

    虽然当时没考虑那么多,但事后回想起来,夏也没有被欺骗的恼怒。反而由衷的佩服这个雌性心思的细腻,还有这件事对自己来说,麻烦是有,却并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

    “夏,可以了吗?”雌性有礼貌的询问道。

    夏也无非议,走到了楼梯口,回过头看了科瑞恩一眼。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件事情,又丢了那么大个包袱过来,事后一定要重新算算,要不然自己非亏死不可。

    对夏如何“依人而定”十分有兴趣的费南,刚一结束祭祀,还没来得及换下祭祀用的长袍,就匆匆召见夏。但在夏之前,他先叫来一直监视夏,而今天也一同去地下室的雌性。

    “你说,夏看见了那个老兽人?”听完雌性叙述后,费南略微沉吟,反问道。

    “对,夏似乎对老兽人很感兴趣。”雌性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有意思,不是吗?”费南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的一脸天真,艳丽的嘴唇弯起一个美妙的弧度,眼角微微眯起,整个人恍若古希腊走出来的美男子。

    正好夏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夏一直把费南和自己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自然不存在和波尼人一样惧怕,便一边走,一边淡然的询问道。

    “什么有意思?”费南对他这样的态度已经习惯,也没有责怪他的无礼。笑着和他说了刚才雌性说的那些话后,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从中找寻他藏的密不透风的情绪。

    “那个兽人在地下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吧?”夏像是解释,可是又一点惶恐的语气都没有,“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用他来换东西?”

    “依你看,他可以换什么?”费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夏微微一愣,眯起眼睛,像是在认真的思考老兽人的价值。费南也着急,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

    “什么都换不到。”夏语气诚恳的说道。

    费南对于这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逗得乐不可支,差点连嘴里的酒都喷出来了。夏则淡定的看着费南,扫了一眼周围的雌性,看来大家都不知道费南在笑什么。

    “年老体衰,加上那么长时间呆在地牢里,饿的皮包骨头,换不到东西很正常的。”夏耸耸肩。

    “你是在和我讨论如何对待俘虏吗?”费南收起笑容,将酒杯靠在唇边,不满的表情让周围的雌性头又低下了。

    “不,我是在‘依人而定’。”和费南越来越黑的脸相比,夏则泰然自若的勾起嘴角,随手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

    经过这次不愉快的谈话后,夏被费南彻底的无视了。除了有雌性每天带他去泡温泉,还给了他外出的自由外,费南再也没有召见过他。上面明显的漠视,下面的雌性也不同往日如此客气。

    “夏,你又要出去?”雌性不耐烦的跟在夏的后面,抱怨道。

    自从费南不见他后,夏每天都出去,而且都是去陶器那家,一下午待在那里看人家做陶器。雌性要负责监视他,如果他这样频繁外出的话,监视会变得比在红塔里要困难百倍。

    “我去看人做陶器啊。”夏丝毫不在意雌性的态度,回头朝他笑了一下。

    雌性:“……”什么时候祭司才能给我换个工作啊?洗碗都比照顾这个贝尔来的雌性好太多了。

    夏蹲在做陶器的兽人旁边,仔细的看着兽人将透明的液体抹在陶盘上,然后推入火炉中,褐色的陶土被高温的火炉炙烤,颜色渐渐变淡,材质也变得坚硬。兽人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和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做陶盘最重要的是火,所以每次将做好陶器推入火炉的时候,我都要向火神祈求。”兽人笑着向夏解释为什么每次都要双手合十,朝着山顶祈祷。

    夏点点头,以前他听过一句话,把自己能做好的做到最好,剩下的就是神能决定的了。兽人做陶器和这句话一个道理,火势弱一分不可,强一分陶土又会裂开。说话之间,夏余光看见,刚才还在旁边的监视他的雌性,蹑手蹑脚的离开了。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夏又扫了一眼周围,确定还有没有监视他的人。

    “那是什么?”

    夏眼尖的发现兽人的孩子在火堆里添加一种木头粉末,火势瞬间就强了几分。兽人拿过孩子手中的兽皮袋,急忙放在木堆的背后。

    “这是火神托祭司送给我们的礼物。”兽人目光有些闪烁,语气也显得十分犹豫,像是在隐瞒什么。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回去了。”

    夏也没再多问,向兽人挥挥手,朝红塔那边走去。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偶尔路过的路人对他也不再陌生,见他朝红塔走去,只是以为他要回去了。夏走到红塔周围的时候,先是环视四周,随后快速的钻进了灌木丛,用克莱给他的隐藏气味的药粉涂满全身后,猫着身子朝山顶走去。

    落日染满整个波尼城,费南刚一回到红塔,监视夏的雌性便匆匆忙忙的跑出来,一看他一脸苍白的样子,费南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祭司,夏、他不见了!”

    果然……费南有些头痛,揉揉太阳穴,吩咐旁边的雌性让守卫搜遍全城,一定要找到夏。波尼城不算大,夜幕降临的时候,雌性忐忑的告诉费南,他们怎么找都没找到夏。

    “所有人,包括你们都给我去找他!”费南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他一个雌性,能藏在哪里?”这句话是在问面前无能的众人,但更是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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