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霾山,看到无比熟悉的景色,心情豁然开朗,皇宫纵使网罗天下奇珍美景却惟独给不了她归属感。

    凡间沾染尘气太多,她硬是花费了好几日才将身体完全舒展开来。

    玉遥从外面走进来,脸臭的要命。自她回来那一日起,数千名士兵便守在山脚之下,起初他还有兴致陪他们玩玩,后来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位置越来越靠近,那些兴致就变成了厌倦。

    “要是觉得碍眼,大可以一阵风将他们吹走。每天对着你这样一张臭脸,我身体能恢复的了才怪。”

    玉遥凉凉瞥了她一眼:“那人究竟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存心气她。

    代婉横了他一眼,不再搭腔。那混乱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眼中满是讥讽,有的是人往他身上贴,她何必厚着脸皮往上贴。

    进不去的世界就不要硬挤,为难了别人也作践了自己,何必。

    她与苏逸自始至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隔阂在他登基称帝之后愈演愈烈。

    从她再次踏上霾山之时,便决定将凡尘往事统统丢到山脚下,如今的她,只有一个愿望,多活些时日,然后带着蔻红玉遥游遍大江南北,将那些没见过的没做的遗憾统统补上,那二人在她身边许久却从未有过真正舒心的时日,是她不对。

    如此向来,对于玉遥之前的故意找她不痛快的怒气,也就消了。

    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实在无聊,就抚琴作乐。相信你的琴音会比大风更有用。”

    说完,也不去看玉遥的脸色,轻笑着到后山泡血池。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把年纪的天鹤觉得他就是那条倒霉鱼,因为之前答应了苏逸会在太医院多带些时日,所以他并没有随代婉他们回霾山,当然,他们走后他也没有在太医院待多长时间。而是被传召到了勤政殿。

    虽不知二人为何闹别扭,以至于代婉收拾行李回了霾山,不过从苏逸的神色上可以猜出,此次事件错不在代婉。

    错了就承认,想见就开口。偏偏他什么都不说,时不时便用那双充满犹豫悔恨的双眼,把他看着,看着,看着……

    天鹤觉得,再这么下去。他非疯了不可。于是赤红着脸问他:“想让我把代婉劝回来就直说。”

    熟料那厮竟摇了摇头:“不用。你没那个本事。只需要帮我看紧她。不要让她到处乱跑,待我处理完科举之事,便亲自过去。”

    “……”

    天鹤伤了自尊心,本想反驳两句。对方却已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堆积成山的奏折上,看到他明显消瘦的双颊,终究于心不忍。这几日他在苏逸身边,寸步不离,看着他不眠不休的一心扑在科举之上,便连仅有的几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也因为代婉难以成眠,撇开前世不说,总归是自己亲自看大的孩子。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那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你知道的,她对你向来是百依百顺的,不可能真的生气。”

    天鹤走后,苏逸手中的笔再没有落下。想到她当时惶恐而空白的眼神,故作镇定却毫无血色的面容,心中焦躁万分,恨不得立即来到她身边。

    她离开的时候,背对着他,留下一句话,她说:“苏逸,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只这一句话,让他的心顿时空了一半。想起她离开时的决绝,头疼欲裂。

    “皇上,昕贵妃宫里的人求见,说是贵妃亲自下厨为您熬了补身的汤食。”

    烦躁的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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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婉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开双臂拦在面前的人。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天鹤悻悻收回手臂,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这也不能怪他,他刚刚才在宫里信誓旦旦向苏逸保证,一回到玉蔻宫就看到收拾行李的两个人,反应怎能不大。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杭州吃螃蟹。”

    “螃蟹性凉,你身体尚未康复,还是留在玉蔻宫修养为好。”

    她眼中笑意更浓:“是不是在凡间待的时间太长让你产生了混乱,天鹤,我可不是凡间一推就倒的小姑娘,而且你跟一口怨气谈论修养,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她这话说的未免带有自暴自弃的成分,听的人心里极不舒服。

    天鹤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玉遥用锁仙绳捆住。

    “废话真多,我们走。”

    天鹤又急又气,在地上打滚,正好蔻红从外面进来,仿若抓到救命稻草,两眼放光:

    “蔻红,蔻红,快帮我拦住他们。”

    代婉却是发现了她的不同,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显出几丝红晕,胸口微微起伏似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出什么事了?”

    蔻红看着在场三人,眼里的光亮比之天鹤更盛。

    “淮河花船会上新选出了一名花魁,长相几乎与你相差无几。”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精神一震。

    “那个成宝又是怎么回事?”

    沉浸许久的心脏似乎有了跳动,代婉压抑着激动:“眼见为实,先去看看再说,说不定我人品爆发,老天多给了一条路。”

    经查实,那名花魁不久前被重金挖掘到风城一所远近闻名的风月场所,蝶恋花。

    由此,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途。

    风城位于豫州地界,却并不归豫王简清璋管辖,而是对城主风铁成唯命是从,风氏乃百年大族,也是建城之主。风城也成为中原唯一一个拥有自己的武装,自己独立财政经济的城镇,俨然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国。但由于风城占地面积不大,人口不多,且年年向朝廷进贡大量金银丝帛,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立即出兵剿灭,是以风城凭借优越的地理条件与气候条件,渐渐发展壮大成为一个,足矣与豫州城媲美的富饶之地。

    提及风城,倒是有熟人在。风扶远正是风铁成独自,风城少主。虽然说有人好办事,但代婉此行却并不打算让他知晓,她虽与风扶远相识甚早,对此人却始终未能看透,足矣见其心机之深,尤其在得知他与朝中某人关系匪浅时,更是打定主意要离他远一些。

    豫州不久前才遭遇洪灾,道路情况并不是很好,因着代婉的关系,几人乘着马车,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一路上好吃好玩,倒也没有荒废。

    到达风城之后,并没有急着寻人,倒是先体验一把当地的风土人情。

    人说若是想最短时间内了解一个地方,茶楼饭馆无疑是首选。

    这里的民风较北方开放许多,大街上随处可见未带面纱的妙龄女子,茶楼中对于朝廷之事侃侃而谈。

    大致听了一些,风城百姓今日茶余饭后的空闲大概被两件事填满,一是风城少主风扶远恋上青楼女子,准备以天价为其赎身;二是当朝皇后慕容澜向皇帝上万言书,字字情深意切,终感动帝王,重重仪仗迎回皇宫。但是又有传言,说皇后回宫只是皇帝稳住太傅慕容简的手段,他真正倾心之人乃贵妃文昕公主。

    蔻红三人面面相觑,不动声色观察着另一人的反应。

    代婉喝着茶,津津有味的听着周围,对于帝妃之间琴瑟和鸣的种种阐述,事无巨细,仿佛当时他们就在身边,不由得感慨老百姓丰富的想象力。其实她对第二件传闻的关心程度远不如第一件。

    风扶远此人风流不羁惯了,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事情也没少干,但若说他会不顾声誉与父亲反对,公然为一名青楼女子赎身,她是不信的。毕竟风扶远有多敬畏他的父亲,她是知道的。

    ‘蝶恋花’是不亚于京城倚醉楼的销金窝,自从有了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花魁头牌之后,更是声名大噪。

    华灯初上,*苦短,当代婉乔装打扮进入蝶恋花时,里面已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蝶恋花与她之前玩闹过的花楼有所不同,布局清爽雅致,便连台上歌舞的女子也是着装得体,并不像倚醉楼那般,为博客人眼球,坦胸露乳。这一点,她还是极为满意的,试想倘若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衣着暴露的在台上搔首弄姿,你会是真么滋味。

    几人俱是华服装扮,老鴾眼尖,他们刚进门她便迎了上来,估摸着也就三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几位客官眼生啊,可是第一次来我这蝶恋花。”

    “初来乍到,还得有劳姐姐介绍几位美人。”

    说着,一颗饱满的金元宝便送了出去。

    被她一声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她这般身份年纪的人,最喜欢的莫过于出手大方又年轻俊朗的客人。

    “您放心,看看这满园的花蝴蝶,喜欢哪个,姐姐我去帮你叫来。”

    “不需要别人,今日我兄弟几人慕名前来,想要一睹楚楚姑娘的倾世之姿,不知姐姐可否行个方便。”

    一听到楚楚二字,老鴾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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