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第一件事,苏逸便派人将左将军请来。

    即便心中已有计较,还是谨慎的盯着床沿上的人看了许久。

    “左将军如此,若是让婉儿看到,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许是心中大石已落,苏逸竟难得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到“婉儿”二字,瞳孔骤然一缩,胸腔某处就变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至于这种不是滋味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刻就被他可以忽略掉。

    苏逸是何人,按照代婉的话来说,就是一穿着衣服的大狼狗,无论听觉嗅觉还是感觉即便是与神兽寇红相比也毫不逊色。没想到一句无心的玩笑话竟然还真套出点什么。不过刚刚那句究竟是无心还是无意,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回来了?”

    “近段时间有劳左将军。不知和谈之事进展如何?”

    左冷的表情已经能说明一切,苏逸早已心中有数,只是没有亲自目睹代世明那只老狐狸里外不是人的模样,难免有些遗憾。

    苏逸似在轻声呢喃:“我想本帅应该与他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看着他嘴角噙着的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左冷一直紧绷的肩头不自觉缓了下来。

    一切顺利的出乎意料,和谈日期就定在五日之后,不仅如此,和谈的对象也由原本的西域大臣变为最高统治者西域王后。这场劳民伤财的战事终于在年关将近之时落下帷幕,而作为挑起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西域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割地赔款,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果无疑是极好的,只是过程让双方的使团都纠结无比。

    和谈地点是在两军对峙地带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亭子里,只有天朝主帅苏逸与西域王后二人,便是连索格与左冷也被排除在外,由于两位当事人对当日谈话内容均缄默不语,旁人无从得知。也因此留给人许多联想的空间,发展出各种不同版本的传说。无一不是赞扬苏逸过人的才华气度和人格魅力。至此,涿州苏逸名满天下。

    一夜跃居全民偶像的主人翁不以为然,对于和谈的细节他之所以三缄其口,一是因为与西域王后的约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实在开不了口,枉他一向自诩清高,却还是用了最下三滥的办法,去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其实事实并没有外界传言的剑拔弩张,反而十分平和,最起码苏逸是这样认为的。煮一壶清酒。配上当地时兴的小菜。一面赏景一面听故事。关于一个女人弑父杀夫毒子,篡夺政权的故事。

    留下部分官员善后,大部队修整填灶收营,准备凯旋回归。时隔一年有余。这些背井离乡为了祖国百姓奋力拼杀的勇士们终于得以回归故土,向来肃杀的军队难得现出温馨氛围。

    再着其中,大功臣苏逸的脸色并不见和缓,军士们均以为苏将军仍在担心西域方面,对他的崇敬更上一层。

    苏逸又一次站在空空如也的营帐前,眉头轻蹙。

    从西域王庭回来之后便一直诸事缠身,难免有些忽略,只是没想到有人竟然会不告而别。

    还是从左冷口中得知,她已经随代世明与风扶远一行于三日前先行回京。便是连玉遥、蔻红与师傅天鹤老人也不见了踪影。身边人来人往,见到他无不真心实意称呼一声苏将军,与初至军营时的空有其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这份无人分享的空虚已经胜过了本该有的欣慰。

    苏逸知道那一刀下去他与她之间必定会出现不可弥补的缝隙,却还是义无返顾的下了手。那人看似张扬冷情。却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又怀揣着令人不齿的同情心,苏逸忘不了她看着那只断臂的眼神,凄凉又悲哀,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梦中,以至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那一晚,她帐中的烛火亮了一夜,他在外面站到晨光微曦。

    前往上京的路途中,清一色的骏马勇士中一辆马车格外显眼,代婉独自坐在其中,身子随着马车的节奏左右摇晃,若是放在平日早就受不住换乘马匹,可是如今她却一点儿策马驰骋的心情都没有,再加上身体确实有些不好,便应了代世明让她老老实实待在里面的嘱咐。

    纠结多日,终究还是没有去探望那个可怜的孩子。她不是没有能力帮他接上断臂,只是每当她动了这个念头是幻境中的一幕幕总会不自觉浮现在眼前,在苏逸与灭中间心中的天平毫无疑问全部倾斜向一方,她不能容忍他身边有一丝威胁存在,所以她只能袖手旁观,正是以为内如此她才会自责如斯,是她辜负了灭的信任与依赖,

    胸口闷得喘不了气,撩开车帘,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身骑骏马的风扶远。远离军营,他身上的束缚少了很多,换回了自己喜欢的深紫色袍子,头发随意用草绳拴在背后,多出几分风流不羁。看到她,扬了扬手里的花束,吐出一句酸不溜秋的诗。

    被他这副风骚的模样逗乐,竟难得露出笑意。在这种处境下身边能有一个有趣的熟人总是好的。

    风扶远将花束递过去,触到她冰凉的手指,再看看她苍白的脸色,嘴角额笑容淡了几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在意摆了摆手:“晕车而已。”

    她被代相变相软禁的事风扶远自然是知道的,知道她不是个能有耐性的主,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凑了过去:“要不要我帮你去求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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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在小榻上,听着心儿手舞足蹈的描述大军凯旋回京的盛况,她描述的太过生动,让人轻易便能想象到马背上的人是如何的意气风发、羡煞旁人。

    “可惜小姐你还在禁足期,否则就能跟心儿一起出去看看了。”

    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指挠了挠心儿的下巴:“话这么多,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你家小姐连战场都去过,还在乎那些小场小面。我要睡了,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关上门。”

    不知道代世明用的什么方法,她以一介女流之身混入军营的事情并没有被传出去,事关代家的声誉,他自然是要费心的。

    其实被禁足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能给她一个心安理得不用出门的理由。只是身边有了个传声筒有些事情不想知道都不行。例如此次征战势头最盛的大将军以自己能力不足为由婉拒了皇帝留任军部的权差,皇帝甚是欣慰,赏赐大批金银,并得封宁侯世子,另赐封地;再例如陛下为了慰劳军士特地恩准家属进京团聚,涿州宁侯府二少夫人慕容澜也同样在恩召之列。

    宁侯府向来谨慎,何况苏逸此时风头正盛难免树大招风,所以此次上京之行便只有慕容澜一人,早在大军回京的半月之前便已经住进了宁侯府在京都的别院,就是与相府只有一墙之隔的府邸。

    即是宁侯的儿媳又是太傅慕容简的爱女,规格自然不同,不止一次听心儿抱怨过隔壁搬家的动静过大。代婉得知慕容澜的到来其实比心儿还要早,名门出身的大小姐身上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矫情。有事没事就喜欢寄情于琴棋书画,而这位天朝出名的才女尤其钟情于第一种。

    代婉化身为苏逸师弟“花池”时曾在宁侯府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慕容澜的琴音还是较容易识别的,所以近日来失眠更加严重。

    今日的隔壁格外吵闹,天不亮便人声鼎沸,代婉抱着被子坐起身,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心儿端着盥洗之物进来的时候,见到穿戴整齐的代婉着实有些吃惊。

    “隔壁着火了吗?”一夜未睡,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话里都带着火气。

    “今儿是苏二公子回府的日子,宁侯府自然是热闹非凡。也怨咱们的院子离的太近,小姐若是嫌吵闹不如让大夫人给咱们换个院子。不过今儿可不行,我还指望趴在墙头能多看几眼苏世子的风采。”

    心儿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自家小姐的表情,却见她默默喝着自己的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小姐回府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对于苏二公子也是只字未提,两人十有*是吵架了。

    因为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所以直到傍晚才得以回府,身上戎装未脱,与文人苏逸相比多了几分飒爽俊朗,慕容澜看着这样的夫君不自觉红了眼底,毕竟是大家出身即便再是思念也没有做出在人前落泪此等不合体统之事,反而一举一动张弛有度,优雅大方。

    视线在苏逸脸上巡过几回,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深情款款:“夫君一路辛苦。”

    苏逸温柔一笑,和着夕阳,两人相对而立,宛如一幅唯美画卷。

    心儿小心翼翼瞧着自家小姐的神色,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谁让她自己手贱非得拉着小姐一起凑热闹。

    (时间隔的有些久,如果有些情节跟前面有出入还请大家见谅~以后一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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