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君与陈雾真人佯作不甘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放放狠话又做垂涎功法之态,终是将上原城中之事真真假假的透了底,换做了合理的邪修身份。

    他们两名修士谢绝了吴孟的邀请,也不住安排的院落,自己寻了个没人之处暂时落脚,之后便是探听邪修的计划与两位元婴道君知晓,趁着出城送与两位元婴道君知晓。

    却说程明微,自发现程正咏将自己指使了出去,将上原城往来诸事皆交予了黄行素便十分的不高兴。程正咏只做不知,收到了柳毅君的传讯,确认了漠城确为邪修所据便又招了两名金丹真人议事。

    重涵真人其实就是何涵,也已经结成金丹,此次便与程正咏偕行。另一位瑜衡真人出自上善峰,斗法似是走了丹修一脉。柳毅君被派了出去,如今千道宗中在此的修士,修为最高的便是他们了,寻常程正咏便找他们商议。

    如今正是战时,程正咏既是被联盟派来此处,按说此处防务她自该过问。不过,杨风真人在此经营已久,自结婴之后正式接管上原城也招募了十数名金丹修士,而程正咏却不曾带了许多修士来,上原城的防务主要还是靠此地散修。因此,程正咏便只做了一个陪客,并不过分干预,只重涵真人何涵与瑜衡真人战时俱是要听遣的。

    另外,上原城的防务打算自是有杨风真人主理,可程正咏一行却不能没有自己的谋划,上原城的事态如何,自是要自己先议论一番的。

    “既然漠城为邪修所据乃是确定之事,那么城中防务恐怕还得加紧。杨风道君或许还会令你们金丹修士日夜巡防。乃至主动突袭之事,不可推辞。”何涵与瑜衡真人俱应下。

    想到柳毅君所言金丹邪修曾暗示有一修士凌驾于元婴邪修之上,又有什么不需化去修为便可继续修行的上好功法。这与明弘道所言邪修背后有魔修策划之事互相印证,心中不由忧虑更甚。

    她又对不情不愿站在此处的程明微道:“中州此等持久之战,筑基修士乃是主体。带来的十数名筑基弟子和两只斑斓虎便交予你了。我也不要你们有多大攻击,只记得‘审时度势,保全弟子’这几个字便够了。”

    程明微不服的撅起嘴。程正咏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元婴、金丹乃是宗门的管理者。但筑基弟子才是宗门希望。数百年前我千道宗遭受重创,筑基练气弟子死伤众多,差点后继无人。经历百多年才慢慢恢复过来。不要以为将此事简单,我便明白告诉你,筑基弟子能活下多少,你的功绩才是多少。其余皆是末节!”

    程正咏这才应了是。

    最后。程正咏又嘱咐了何涵和瑜衡真人,令他们看顾筑基弟子。便起身道:“杨风道君虽是把持上原城却也不愿落人口实,这时候必要来请我商议事务。行素,你随我去吧。”

    虽然程正咏刚至上原城之时杨风道君只派了随侍迎接,不曾亲见。但之后商议防务他却是与程正咏见过几面。犹记得他仍是杨风真人之时一身黑衣。形容桀骜,看起来仍是青年的样子。不意结婴之后年岁看起来却是大了几岁,是一名稳重的道君。不复青年之时的不驯。

    程正咏对他心有成见,虽然不避见他。但也不喜,若不是因为战事主动相邀,绝不主动前往。她这次猜的也不错,杨风道君果然派人来请。

    杨风道君正式占据上原城之后便将原来的住处扩建修缮,修成了偌大一个城主府。议事之处便在此处。程正咏来过几次,不需侍从引导带着黄行素上了庭中宝塔三楼。杨风道君带着众金丹起身相迎,分主宾坐下。

    不出程正咏所料,杨风道君结婴之后行事唯稳,果然令金丹真人一日一轮,巡视城墙。他原未将何涵与瑜衡真人排了进来,只道:“两位真人远来助阵,实不必如此辛劳。”

    如此优待,程正咏却是坚辞,“中州邪修肆虐,正道修士四处增援,他们也从未曾有与别的修士有不同者。只当与上原城的金丹修士一般即可。”

    见此,杨风道君也不勉强,道:“上原城周边城镇一半已被邪修占领,另一半想来也已经在邪修的掌控之中,恐怕有围城之虞。我们不可坐以待毙,若能在上原城外击退邪修自是最好。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其余修士纷纷点头,杨风道君又道:“率众邪修来此的据闻乃是一名号称‘沅琴老祖’的元婴道君。已是确定此为一名女修,出自合欢宗。她这百年似是有什么奇遇,战力远远超过寻常合欢宗修士。”

    说完,杨风道君转向程正咏,道:“远德道君第二弟子也潜入了漠城,不知有何发现?”

    程正咏道:“毅君进入漠城不过一日,我所知远逊于杨风道君。”

    但凡程正咏参与的议事大多都议不出什么结构来。倒不是杨风道君故意如此,只是程正咏参与的多是重大之事,杨风道君结婴之后行事一变,唯有谨慎,怎么能当下决断?此次他显然是有意主动出击,却又犹豫不决。程正咏带着黄行素回去住处,心中却颇多思量。

    黄行素觑着程正咏的脸色,道:“师父,上原城修士如此优柔寡断,我们是不是该早做准备?”

    程正咏一叹:“想当初我也见过杨风道君,行事虽有偏颇但总归也不曾失了大义,更兼果决善断。不意结婴之后竟至如此。他——或许太想成道了吧。”

    她一甩衣袖裹起黄行素回了住处。她对黄行素道:“你速速将重涵真人、瑜衡真人及众位筑基弟子都叫过来。杨风道君不断,我们却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围城。”

    千道宗修士主动出击一事杨风道君也听闻了,只是默然无语,半晌才道:“随他们去。”

    柳毅君混入漠城。听从沅琴老祖指派,也曾出过几个任务,也不是都与陈雾真人一处。柳毅君不喜这等出城杀害正道的任务,寻常也不出手,可出了漠城与程正咏传讯便更加方便了几分。不过,他却想不到有一日会与程明微在一林外狭路相逢。

    见到程明微,随她站在一起的两只斑斓虎冲着柳毅君呼啸了两声。他带出来的一名筑基邪修先是叫道:“真人。这便是前日所说的那个什么远德的弟子。这丫头可是辣的很。沅琴老祖最爱这样的女修。待我将她擎了来,也好向老祖请功!”说着便向着程明微攻了上去。

    程明微安抚了想要冲出去的程斑启,便迎了上去。她原来虽是长于宗门。斗法不过是与同门之间点到为止。但如今她已是随同程正咏在外历练多年,大小也有百来战,自不会怯战,提剑便挥了过去。她虽不曾如冯溯源、柳毅君一般悟得七曜之道。也不曾领悟自己的招式,但从入门便开始学剑。普通剑式使来也如行云流水一般,威力虽不大,却绵延不绝。不过多时那筑基邪修便败下阵来。

    柳毅君观战之后点点头:“剑式不错。且让我来教教你吧。”说着便也出剑。他的剑比之寻常要短许多,也要细上许多。出剑之时。好似无意之间剑便换了个位置,实在变化无常。程明微应对了几招便疲于应付,更要时时提防从紧要处出现的细剑。

    正道修士们不识得柳毅君。见他竟是放下金丹修士之威与程明微斗起法来,均有不屑。可见程明微险象环生。又不由颇有焦急,恨不得立时放了传讯符求救。

    不过,他们不识得柳毅君,两只斑斓虎却是对这个时常要打一架的对手熟悉的很,也常常旁观师兄妹喂招。程斓庚坐着看的目不转睛,程斑启却是甩着尾巴走来走去,总想要插进去乱斗一番,将柳毅君与程明微都扑倒才好。

    而在邪修们看来,便好似柳毅君在逗弄程明微一般。他们哄然叫好,口中不由不干不净起来。正道修士听着更是群情激奋,若不是碍于柳毅君乃是金丹修士,他们必然是打不过的,便要立刻冲上去教训这些口舌无状的邪修们。

    可于程明微而言,却不是如此。那些侮辱师父的话她此刻已是听不到了,全副心神都用在了应对柳毅君的剑上。在千道宗的时候,他们师兄弟姐妹几个便时常互相喂招,磨砺剑术。所以,柳毅君的剑虽然犀利,但程明微仓促应对,未有半点不适。不过,在几个师兄师妹中,唯有他的剑最难缠,程明微每次都需要打起全部的心神,才能勉强跟得上。这一次柳毅君不动修为只论剑招,给她的危机感反而尤甚。她已经完全觉察不到别的修士在说什么,在干什么了。

    程明微脸上流出了细汗,头发渐渐濡湿,眼神空洞,只知本能的挥剑。柳毅君的眼中却是流露出点点笑意来,攻势不减。程正咏择了程明微做弟子果然不是只看血缘。程明微也果然有些天分,竟是在斗法中将有所领悟。

    终于程明微的剑脱出了手中,在身前凝滞,一分为四,环绕周身。柳毅君的剑招一时之间竟是无法突破。他收回了剑,程明微却是身形一晃,程斓庚窜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接住了。

    一旁的同门女修忙也过来扶住程正咏。她突然盯着柳毅君,几乎要叫出声来。

    柳毅君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正待放话驱赶程明微等修士,后面几名邪修赶了过来。

    一声喊道:“柳毅真人,沅琴老祖急招。”柳毅君正要答话,却感觉身后有一修士威势厚重,绝不是金丹真人可比,而那股阴邪之气又似曾相识。他急忙之下当机立断,挡在了程明微的面前,转身极目往声音出处看去。

    浓重的黑影触动了柳毅君的记忆,他一手抚摸了脸上的面具,失声道:“阴魂邪修!”旁边的筑基邪修们却是叫到:“阴魂老道。”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正是。小儿,当日不曾要了你的命,今日必要将你留下来!”说着黑云已至。

    柳毅君仓促出手,将一团黑雾挡下。一边蓄势,一边对程明微道:“快走!”

    程明微怎会愿意,转头对其余修士喝道:“这是我师兄,我要留下助他。你们速速分开往上原城逃。”

    又对柳毅君道:“师父授我们七曜阵,便是只有我们两个,能助师兄一分也是好的。”

    柳毅君气道:“师父所传你学了几分?灵气还余几分?快带着斑斓虎走,不要误我!”

    程明微虽是确实想要帮忙,柳毅君说的不客气也是实情。程正咏教授他们七曜之阵,但此阵涉及古阵法,晦涩难懂,也不曾想到真会排上用场,更不曾督促,她学的最烂。而刚刚与柳毅君过招,她临阵领悟剑招,丹田中的灵气也不剩多少。要帮助柳毅君却是有心无力,她只得一咬牙,放出了手中的剑,含泪道:“师兄你坚持住,我去叫师父来。”说着全力催动宝剑。程斑启还欲同柳毅君一道,程斓庚却是冲着它嘶吼一声,一同追着程明微回城而去。

    柳毅君耗空小半灵气,创伤了阴魂修士,心中道:“哪里等得到师父来?要么便如师父金丹之时一般,击退邪修;要么便只能等师父给我报仇了。”

    程正咏击退此修之时已是金丹后期,而柳毅君如今却只是金丹初期,进阶不到百年。他实是存了死志,与阴魂修士拼杀起来已是全然不要命了,只求挡得一时,令程明微与中千道宗弟子能够逃回上原城。

    渐渐的,他已是灵气耗尽,几乎抬不起手来。阴魂修士一张魂幡已是将他笼罩,鬼哭狼嚎的声音充塞于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这黑雾中的一缕冤魂。不过,他相信,即便如此,师父也会为他报仇,将他的神魂取出,护持他投胎转世。不过,转世之后,这一世的父母亲人,师父师兄妹们也与他毫无关系了。他竟是觉得有些怀恋。幼时家庭美满,却是一夕倾覆;心在囹圄之时幸得遇到师父;之后百年,虽背负仇恨,却也算畅快。如今已经结丹,家仇未报,大道未成,其实他是不甘心的。

    可是不甘又如何?命运如此,从不因人而异。但是,师父常说,总还是要抗争一番,才不后悔。柳毅君积蓄了最后一点灵气,为防识破,以灵气为剑,刺向阴魂修士。

    “哼,果然和你那个师父一般狡猾。”阴魂修士轻轻一抚便要震碎他的心脉,收取他的神魂。可他那只手却怎么也拂不出去,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却见剑光略过,又是一剑挥来,金锐之气便如海浪一般气势磅礴,似是要将他的黑雾斩个七零八落。阴魂修士接过自己的断臂,后退数里,惊问道:“你是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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